摘要

 

本文以余华《活着》主人公福贵为研究对象，运用文本细读法、社会历史批评法与心理分析法，系统梳理其性格演变轨迹，并剖析动因及形象价值。福贵性格演变分为三阶段：青年纨绔时期浮躁自私、漠视生命；中年苦难时期坚韧隐忍、责任觉醒；晚年淡然时期平和包容、与生命和解。其演变受三方面推动：社会历史背景（解放战争、土地改革等）提供特定环境，家庭关系（妻子家珍的包容、子女的陪伴）唤醒责任与爱意，个人生命体验觉醒（对死亡的认知、对苦难的接纳、对生命意义的领悟）促成自我蜕变。研究既丰富当代文学人物塑造、深化苦难叙事主题，也为现代人应对生存困境、反思家庭关系、树立正确价值观提供启示。

 

关键词：《活着》；福贵；性格演变；社会历史背景；生命体验；文学价值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与意义

余华作为中国当代文学领域的重要作家，其创作风格以冷峻的叙事和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探讨著称。《活着》自 1992 年发表以来，凭借对普通人生存困境的细腻描摹，成为余华的代表作之一，不仅在国内引发广泛关注，更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海外传播，成为世界文学视野中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符号。小说以主人公福贵的人生经历为主线，串联起中国近代社会的重大历史变迁，从解放战争、土地改革到人民公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福贵的一生与时代洪流紧密交织，其性格也在一次次命运的打击中不断演变。

剖析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轨迹，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从文学角度来看，福贵并非传统文学作品中完美的英雄形象，而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普通农民，其性格的复杂性与动态性，展现了余华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为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提供了典型范例。从现实角度而言，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以及在绝境中坚守生命的精神，能够为当代人提供面对生活困境的启示，帮助人们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近年来，国内外学界对《活着》的研究成果丰硕，研究视角呈现多元化特征。在国内研究中，部分学者聚焦于小说的苦难叙事，如李建军在《重估 <活着> 的价值》中，探讨了余华如何通过福贵的苦难经历，展现生命的韧性；另有学者从存在主义角度切入，分析福贵在面对死亡与苦难时的生存选择，认为福贵的人生经历体现了 “向死而生” 的存在主义思想。

在国外研究中，汉学家们更关注《活着》所承载的中国社会历史记忆，如美国汉学家葛浩文在《余华评传》中，指出福贵的人生轨迹是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的缩影，小说通过个体命运折射出时代的荒诞与残酷。不过，现有研究多集中于苦难主题、历史背景或存在主义思想的宏观探讨，对福贵人物性格演变的微观分析相对不足，尤其是对性格演变的阶段性特征、内在动因及外在影响因素的系统梳理较为欠缺。本文将以此为切入点，填补现有研究的空白。

（三）研究方法与创新点

本文主要采用三种研究方法：一是文本细读法，通过对《活着》原文中关于福贵语言、行为、心理描写的细致分析，挖掘其性格演变的具体表现；二是社会历史批评法，结合中国近代社会的历史背景，如解放战争、人民公社化运动等，探讨时代环境对福贵性格演变的影响；三是心理分析法，从心理学视角解读福贵在面对亲人离世、生活困境时的心理变化，揭示其性格演变的内在动因。

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突破现有研究的宏观视角，将福贵的人生划分为 “纨绔子弟时期”“苦难磨砺时期”“淡然坚守时期” 三个阶段，系统梳理其性格从浮躁到坚韧、从自私到包容的演变轨迹，展现性格演变的阶段性与连续性；其二，将性格演变与社会历史背景、个人生命体验相结合，不仅分析外在环境对性格的影响，更深入探讨福贵内在的生命意识觉醒过程，揭示其性格演变的深层逻辑。

二、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阶段

（一）纨绔子弟时期（青年阶段）：浮躁自私，漠视生命

青年时期的福贵，是地主家庭的少爷，生活优渥却精神空虚，其性格呈现出典型的纨绔子弟特征 —— 浮躁、自私、漠视生命，对生活与家庭缺乏责任感。

从生活行为来看，福贵沉迷于赌博与嫖妓，将家族产业视为随意挥霍的资本。小说中对这一时期的福贵有细致描写：“我年轻时是个败家子，经常去城里的赌馆赌钱，把我爹留下的家产都快赌光了。” 他每天流连于赌场与妓院，对妻子家珍的劝告置若罔闻，甚至在家珍怀着身孕、带着女儿凤霞来赌场劝他回家时，对家珍恶语相向，还动手打了她。这种行为不仅体现了他对家庭的漠视，更暴露了他性格中的自私与暴躁 —— 他只关注自己的享乐，丝毫不在意妻子的感受与家庭的稳定。

从对生命的态度来看，青年福贵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他在赌博输光家产、父亲被气死之后，虽然有过短暂的悔恨，但并未真正反思自己的行为。直到后来母亲生病，他去城里买药时被国民党抓壮丁，被迫参与战争，亲眼目睹战友在战场上的死亡，才第一次对生命有了模糊的认知。在此之前，他眼中的生命只是自己享乐的附属品，无论是家人的感受，还是他人的生命，都无法触动他内心深处的责任感。

这一时期福贵的性格，深受其成长环境的影响。作为地主家庭的独子，他从小被娇生惯养，从未经历过生活的苦难，也未被培养起正确的价值观与责任感。封建地主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让他养成了好逸恶劳、自私自利的性格，而当时社会对地主阶级的纵容，也为他的纨绔行为提供了土壤。

（二）苦难磨砺时期（中年阶段）：坚韧隐忍，责任觉醒

中年时期的福贵，经历了家道中落、亲人离世、战争创伤等一系列苦难，其性格开始发生根本性转变 —— 从之前的浮躁自私，逐渐变得坚韧隐忍，对家庭的责任感也逐渐觉醒。

家道中落是福贵性格转变的起点。在赌光家产之后，福贵从地主少爷沦为贫苦农民，被迫带着家人搬到茅草屋中生活。为了维持生计，他放下身段，开始耕地、放牛，每天起早贪黑地劳作。小说中描写道：“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中午就在地里啃几个红薯，晚上回来还要帮家珍照顾孩子。” 这种艰苦的生活，让福贵逐渐明白了生活的不易，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他不再抱怨生活的苦难，而是默默地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对妻子家珍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 他开始关心家珍的身体，主动分担家务，甚至在得知家珍患有软骨病之后，更加努力地劳作，希望能让家珍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战争创伤与亲人离世，则进一步磨砺了福贵的性格，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在被抓壮丁的两年里，福贵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战友老全被炮弹炸死，春生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这些经历让他深刻地认识到，生命在战争面前是如此脆弱，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回到家乡后，他又接连经历了母亲去世、儿子有庆被抽血致死、女儿凤霞难产而死、妻子家珍病逝、女婿二喜被水泥板砸死、外孙苦根吃豆子噎死等一系列打击。每一次亲人的离世，都像一把刀子插在福贵的心上，但他从未被苦难击垮。在有庆去世后，他强忍着悲痛，安慰妻子家珍；在凤霞离世后，他主动承担起照顾外孙苦根的责任。这种在绝境中依然坚守的态度，展现了他性格中的坚韧与隐忍。

这一时期福贵性格的转变，既是生活苦难磨砺的结果，也是其内在生命意识觉醒的体现。苦难让他摆脱了过去的浮躁与自私，学会了承担责任；而对生命的敬畏，则让他在面对亲人离世时，能够保持坚韧的心态，继续活下去。

（三）淡然坚守时期（晚年阶段）：平和包容，与生命和解

晚年时期的福贵，在经历了所有亲人离世的痛苦之后，独自一人与老牛相伴，其性格变得平和包容，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

从对生活的态度来看，晚年福贵不再被苦难所困扰，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他每天牵着老牛去耕地，虽然生活依然清贫，但他却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小说结尾处描写道：“我和老牛一起在地里干活，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老牛啃着草，我看着远方的田野，心里很平静。” 他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将过去的苦难视为人生的一部分，坦然接受。他还会主动和村里的人聊天，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虽然这些经历充满了痛苦，但他在讲述时却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种平和的心态，体现了他对生活的包容 —— 他包容了命运的残酷，也包容了自己过去的过错。

从对生命的认知来看，晚年福贵真正理解了生命的意义。在所有亲人都离世之后，他并没有选择放弃生命，而是依然坚守着活下去的信念。他与老牛相依为命，将对亲人的思念寄托在老牛身上。他说：“我活着，就是为了记住他们，记住我这一辈子的经历。” 这种对生命的坚守，不再是出于对苦难的反抗，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与热爱。他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也不在于是否经历苦难，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晚年福贵性格的平和与包容，是其一生经历沉淀的结果。无数次的苦难让他学会了放下，也让他明白了生命的本质。他不再被外在的物质与苦难所束缚，而是回归到生命的本真，以一种最纯粹的心态面对生活。

三、福贵性格演变的动因分析

（一）社会历史背景的影响

福贵性格的演变，与中国近代社会的历史背景密切相关。不同的历史时期，为福贵的性格转变提供了特定的社会环境，也对其性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解放战争时期，福贵被国民党抓壮丁，被迫参与战争。这一时期的社会动荡，让他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在战场上，他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战友的离世让他深刻地认识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种对生命的敬畏，成为他性格转变的重要契机 —— 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漠视生命，而是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更加重视家人的生命。

土地改革时期，福贵的地主身份被废除，家道中落。这一时期的社会变革，彻底改变了福贵的生活状态。他从过去的纨绔子弟沦为贫苦农民，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辛。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也让他学会了承担责任。为了维持生计，他放下身段，努力劳作，性格中的浮躁与自私逐渐被坚韧与隐忍所取代。

人民公社化运动与大跃进时期，社会物资匮乏，生活条件艰苦。福贵一家也深受其影响，吃不饱饭成为常态。儿子有庆就是在这一时期，因为给县长夫人抽血而被活活抽死。亲人的离世让福贵悲痛欲绝，但他也在这种苦难中变得更加坚韧。他明白，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有学会隐忍，才能在苦难中活下去。

文化大革命时期，社会秩序混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福贵的女婿二喜就是在这一时期，被造反派强迫去搬水泥板，不幸被砸死。这一时期的社会动荡，进一步磨砺了福贵的性格。他不再抱怨社会的不公，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的苦难，因为他知道，抱怨并不能改变现状，只有坚守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二）家庭关系的推动

家庭关系是推动福贵性格演变的重要内在因素。妻子家珍、儿子有庆、女儿凤霞等家人，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福贵的性格，让他在家庭的温暖与苦难中不断成长。

妻子家珍是福贵性格转变的重要推动者。在福贵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家珍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即使被福贵打骂，也依然坚守着这个家庭。她用自己的温柔与包容，逐渐唤醒了福贵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在家道中落之后，家珍更是与福贵一起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她的坚强与乐观，感染了福贵，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在得知自己患有软骨病之后，家珍依然笑着对福贵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家珍的这句话，成为福贵面对苦难时的精神支柱，让他在绝境中依然能够坚守下去。

儿子有庆与女儿凤霞，则让福贵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与爱。在有庆出生之后，福贵第一次感受到了做父亲的喜悦，他开始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对孩子的疼爱也让他逐渐摆脱了过去的自私。有庆喜欢跑步，福贵就每天陪着他去跑步；有庆想要一双鞋子，福贵就省吃俭用，给有庆买了一双新鞋子。女儿凤霞因为生病变成了聋哑人，福贵对她更加疼爱，他努力劳作，希望能给凤霞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凤霞结婚时，福贵亲自为她准备嫁妆，看着凤霞幸福的样子，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家人的爱，让福贵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也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仅属于自己，更属于家人。

亲人的离世，则让福贵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家庭的重要性，也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平和与包容。每一次亲人的离世，都让福贵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但他也在这种痛苦中学会了坚强。他明白，自己不能因为悲伤而放弃生活，因为他还要为活着的亲人负责。在最后一个亲人 —— 外孙苦根离世之后，福贵虽然悲痛，但他依然选择活下去，因为他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记住家人，才能让家人的生命在自己的记忆中延续。

（三）个人生命体验的觉醒

除了社会历史背景与家庭关系的影响，福贵个人的生命体验觉醒，也是其性格演变的关键动因。在一次次的苦难经历中，福贵逐渐认识到生命的本质，实现了自我的成长与蜕变。

对死亡的认知，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起点。在被抓壮丁的过程中，福贵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 战友老全在他身边被炮弹炸死，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那一刻，福贵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也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回到家乡后，母亲的离世让他再次面对死亡，这一次，他不再是恐惧，而是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他明白，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命运，与其恐惧死亡，不如珍惜活着的时光。

对苦难的接纳，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重要阶段。在经历了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等亲人的离世之后，福贵逐渐学会了接纳生活的苦难。他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将苦难视为人生的一部分。他说：“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苦难，就像天上会下雨一样，你躲不过去，只能学会接受。” 这种对苦难的接纳，让他摆脱了过去的浮躁与焦虑，变得更加平和与坚韧。他不再被苦难所困扰，而是以一种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努力在苦难中寻找生活的乐趣。

对生命意义的领悟，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最终阶段。在所有亲人都离世之后，福贵独自一人与老牛相伴，他开始深入思考生命的意义。他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也不在于是否经历苦难，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他每天牵着老牛去耕地，虽然生活依然清贫，但他却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乐趣 —— 他会和老牛说话，会看着田野发呆，会回忆过去的时光。这种对生命意义的领悟，让他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性格也变得平和包容。

四、福贵人物形象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

（一）文学价值

1、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

福贵作为余华笔下的经典人物形象，打破了传统文学作品中英雄形象的塑造模式，以其普通性与复杂性，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的谱系。在传统文学作品中，英雄形象往往具有完美的品格与非凡的能力，能够在困境中拯救他人或改变命运。而福贵则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没有非凡的能力，也没有完美的品格 —— 他年轻时是个纨绔子弟，做过很多荒唐事；在面对苦难时，他也有过恐惧、悲伤与绝望。但正是这种不完美，让福贵的形象更加真实、立体。

余华通过对福贵性格演变轨迹的细致描摹，展现了一个普通人在时代洪流中的成长与蜕变。福贵的性格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生活经历的变化而不断发展的 —— 从青年时期的浮躁自私，到中年时期的坚韧隐忍，再到晚年时期的平和包容，每一个阶段的性格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个人色彩。这种动态的人物形象塑造，为当代文学提供了新的思路，也让读者更容易产生共鸣。

2、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

《活着》以福贵的人生经历为主线，构建了一部中国普通农民的苦难史。福贵的一生，经历了家道中落、战争创伤、亲人离世等一系列苦难，这些苦难不仅是个人的命运，更是时代的缩影。余华通过福贵的苦难经历，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 —— 他不再是单纯地渲染苦难的残酷，而是通过福贵面对苦难时

的态度，挖掘苦难背后的生命力量。在传统的苦难叙事中，作家往往侧重于展现苦难的悲惨与残酷，以激发读者的同情，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其一生被苦难吞噬，最终在绝望中死去，作品更多传递的是对社会的批判与对弱者的悲悯。而《活着》中的福贵，虽然经历了比祥林嫂更为沉重的苦难，但余华并未将其塑造成一个完全被动的受害者，而是通过福贵性格的演变，展现了人在苦难中的主动性 —— 福贵并非被苦难击垮，而是在苦难中成长，在苦难中寻找生命的意义。

余华在小说中采用了第一人称叙事视角，让福贵以平静的语气讲述自己的苦难经历。这种叙事方式削弱了苦难的残酷性，却增强了苦难叙事的深度。当福贵讲述儿子有庆被抽血致死时，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是平静地说：“有庆是在医院里死的，他是给县长夫人抽血抽死的。” 这种平静的叙述背后，蕴含着巨大的悲痛，但也体现了福贵对苦难的接纳与超越。余华通过这种叙事方式，让读者看到，苦难并非生命的全部，人在面对苦难时，依然可以保持对生命的热爱与坚守。这种对苦难叙事的创新，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

（二）现实意义

1、对现代人生存困境的启示

在当代社会，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与竞争的日益激烈，人们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生存困境 —— 工作压力、家庭矛盾、经济负担等，这些困境让许多人感到焦虑、迷茫甚至绝望。而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为现代人生存困境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福贵的一生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但他从未放弃对生命的希望。在面对家道中落时，他放下身段，努力劳作；在面对亲人离世时，他强忍着悲痛，继续活下去。他的经历告诉我们，生活中的困境与苦难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面对它们。与其抱怨命运的不公，不如像福贵一样，以坚韧的心态接纳苦难，在苦难中寻找生活的意义。同时，福贵对生命的敬畏与珍惜，也提醒现代人们，生命是宝贵的，无论面临多大的困境，都不能轻易放弃生命。我们应该学会珍惜当下的生活，感恩身边的人，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挑战。

2、对现代家庭关系的反思

在当代社会，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与人们价值观的变化，家庭关系逐渐变得疏离 —— 许多人因为工作忙碌而忽视了家人的感受，夫妻之间、亲子之间的矛盾日益增多。而福贵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为现代家庭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反思。

在福贵的一生中，家庭是他面对苦难时的精神支柱。妻子家珍的不离不弃、儿子有庆的活泼可爱、女儿凤霞的善良懂事，这些都让福贵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即使在经历了亲人离世的痛苦之后，福贵依然坚守着对家人的思念，将家人的记忆视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福贵的经历告诉我们，家庭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财富，家人之间的关爱与支持是我们面对生活困境的重要力量。现代人们应该反思自己的家庭关系，多花时间陪伴家人，关心家人的感受，营造和谐、温暖的家庭氛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面对生活中的困境时，拥有坚强的精神后盾。

3、对现代社会价值观的引导

在当代社会，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一些人陷入了物质主义的泥潭，将财富与地位视为人生的唯一追求，忽视了生命的本质与精神的需求。而福贵的人生经历，为现代社会价值观提供了重要的引导。

福贵年轻时沉迷于赌博与嫖妓，将家族产业视为随意挥霍的资本，最终导致家道中落。他的经历告诉我们，物质财富并不是人生的全部，过度追求物质财富只会让人迷失自我。而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苦难之后，福贵逐渐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关爱身边的人。他的经历提醒现代人们，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摆脱物质主义的束缚，注重精神世界的丰富与提升。我们应该学会感恩生活，关爱他人，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得失，追求更加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五、结论

本文以余华《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为研究对象，通过文本细读法、社会历史批评法与心理分析法，系统梳理了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轨迹，并深入分析了其性格演变的动因，探讨了福贵人物形象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

研究发现，福贵的人物性格演变主要分为三个阶段：青年时期的纨绔子弟阶段，其性格呈现出浮躁自私、漠视生命的特征；中年时期的苦难磨砺阶段，其性格逐渐变得坚韧隐忍，对家庭的责任感也逐渐觉醒；晚年时期的淡然坚守阶段，其性格变得平和包容，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

福贵性格演变的动因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社会历史背景的影响，解放战争、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化运动、文化大革命等历史事件，为福贵的性格转变提供了特定的社会环境；二是家庭关系的推动，妻子家珍的温柔包容、子女的天真可爱，唤醒了福贵内心深处的责任感与爱意；三是个人生命体验的觉醒，对死亡的认知、对苦难的接纳、对生命意义的领悟，让福贵逐渐实现了自我的成长与蜕变。

福贵人物形象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在文学价值方面，福贵形象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打破了传统英雄形象的塑造模式，展现了普通人性格的复杂性与动态性；同时，福贵的苦难经历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在现实意义方面，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为现代人生存困境提供了启示；福贵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为现代家庭关系提供了反思；福贵的人生经历，为现代社会价值观提供了引导。

摘要

 

本文以余华《活着》主人公福贵为研究对象，运用文本细读法、社会历史批评法与心理分析法，系统梳理其性格演变轨迹，并剖析动因及形象价值。福贵性格演变分为三阶段：青年纨绔时期浮躁自私、漠视生命；中年苦难时期坚韧隐忍、责任觉醒；晚年淡然时期平和包容、与生命和解。其演变受三方面推动：社会历史背景（解放战争、土地改革等）提供特定环境，家庭关系（妻子家珍的包容、子女的陪伴）唤醒责任与爱意，个人生命体验觉醒（对死亡的认知、对苦难的接纳、对生命意义的领悟）促成自我蜕变。研究既丰富当代文学人物塑造、深化苦难叙事主题，也为现代人应对生存困境、反思家庭关系、树立正确价值观提供启示。

 

关键词：《活着》；福贵；性格演变；社会历史背景；生命体验；文学价值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与意义

余华作为中国当代文学领域的重要作家，其创作风格以冷峻的叙事和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探讨著称。《活着》自 1992 年发表以来，凭借对普通人生存困境的细腻描摹，成为余华的代表作之一，不仅在国内引发广泛关注，更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海外传播，成为世界文学视野中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符号。小说以主人公福贵的人生经历为主线，串联起中国近代社会的重大历史变迁，从解放战争、土地改革到人民公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福贵的一生与时代洪流紧密交织，其性格也在一次次命运的打击中不断演变。

剖析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轨迹，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从文学角度来看，福贵并非传统文学作品中完美的英雄形象，而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普通农民，其性格的复杂性与动态性，展现了余华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为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提供了典型范例。从现实角度而言，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以及在绝境中坚守生命的精神，能够为当代人提供面对生活困境的启示，帮助人们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近年来，国内外学界对《活着》的研究成果丰硕，研究视角呈现多元化特征。在国内研究中，部分学者聚焦于小说的苦难叙事，如李建军在《重估 <活着> 的价值》中，探讨了余华如何通过福贵的苦难经历，展现生命的韧性；另有学者从存在主义角度切入，分析福贵在面对死亡与苦难时的生存选择，认为福贵的人生经历体现了 “向死而生” 的存在主义思想。

在国外研究中，汉学家们更关注《活着》所承载的中国社会历史记忆，如美国汉学家葛浩文在《余华评传》中，指出福贵的人生轨迹是中国近代社会变迁的缩影，小说通过个体命运折射出时代的荒诞与残酷。不过，现有研究多集中于苦难主题、历史背景或存在主义思想的宏观探讨，对福贵人物性格演变的微观分析相对不足，尤其是对性格演变的阶段性特征、内在动因及外在影响因素的系统梳理较为欠缺。本文将以此为切入点，填补现有研究的空白。

（三）研究方法与创新点

本文主要采用三种研究方法：一是文本细读法，通过对《活着》原文中关于福贵语言、行为、心理描写的细致分析，挖掘其性格演变的具体表现；二是社会历史批评法，结合中国近代社会的历史背景，如解放战争、人民公社化运动等，探讨时代环境对福贵性格演变的影响；三是心理分析法，从心理学视角解读福贵在面对亲人离世、生活困境时的心理变化，揭示其性格演变的内在动因。

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突破现有研究的宏观视角，将福贵的人生划分为 “纨绔子弟时期”“苦难磨砺时期”“淡然坚守时期” 三个阶段，系统梳理其性格从浮躁到坚韧、从自私到包容的演变轨迹，展现性格演变的阶段性与连续性；其二，将性格演变与社会历史背景、个人生命体验相结合，不仅分析外在环境对性格的影响，更深入探讨福贵内在的生命意识觉醒过程，揭示其性格演变的深层逻辑。

二、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阶段

（一）纨绔子弟时期（青年阶段）：浮躁自私，漠视生命

青年时期的福贵，是地主家庭的少爷，生活优渥却精神空虚，其性格呈现出典型的纨绔子弟特征 —— 浮躁、自私、漠视生命，对生活与家庭缺乏责任感。

从生活行为来看，福贵沉迷于赌博与嫖妓，将家族产业视为随意挥霍的资本。小说中对这一时期的福贵有细致描写：“我年轻时是个败家子，经常去城里的赌馆赌钱，把我爹留下的家产都快赌光了。” 他每天流连于赌场与妓院，对妻子家珍的劝告置若罔闻，甚至在家珍怀着身孕、带着女儿凤霞来赌场劝他回家时，对家珍恶语相向，还动手打了她。这种行为不仅体现了他对家庭的漠视，更暴露了他性格中的自私与暴躁 —— 他只关注自己的享乐，丝毫不在意妻子的感受与家庭的稳定。

从对生命的态度来看，青年福贵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他在赌博输光家产、父亲被气死之后，虽然有过短暂的悔恨，但并未真正反思自己的行为。直到后来母亲生病，他去城里买药时被国民党抓壮丁，被迫参与战争，亲眼目睹战友在战场上的死亡，才第一次对生命有了模糊的认知。在此之前，他眼中的生命只是自己享乐的附属品，无论是家人的感受，还是他人的生命，都无法触动他内心深处的责任感。

这一时期福贵的性格，深受其成长环境的影响。作为地主家庭的独子，他从小被娇生惯养，从未经历过生活的苦难，也未被培养起正确的价值观与责任感。封建地主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让他养成了好逸恶劳、自私自利的性格，而当时社会对地主阶级的纵容，也为他的纨绔行为提供了土壤。

（二）苦难磨砺时期（中年阶段）：坚韧隐忍，责任觉醒

中年时期的福贵，经历了家道中落、亲人离世、战争创伤等一系列苦难，其性格开始发生根本性转变 —— 从之前的浮躁自私，逐渐变得坚韧隐忍，对家庭的责任感也逐渐觉醒。

家道中落是福贵性格转变的起点。在赌光家产之后，福贵从地主少爷沦为贫苦农民，被迫带着家人搬到茅草屋中生活。为了维持生计，他放下身段，开始耕地、放牛，每天起早贪黑地劳作。小说中描写道：“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中午就在地里啃几个红薯，晚上回来还要帮家珍照顾孩子。” 这种艰苦的生活，让福贵逐渐明白了生活的不易，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他不再抱怨生活的苦难，而是默默地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对妻子家珍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 他开始关心家珍的身体，主动分担家务，甚至在得知家珍患有软骨病之后，更加努力地劳作，希望能让家珍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战争创伤与亲人离世，则进一步磨砺了福贵的性格，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在被抓壮丁的两年里，福贵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战友老全被炮弹炸死，春生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这些经历让他深刻地认识到，生命在战争面前是如此脆弱，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回到家乡后，他又接连经历了母亲去世、儿子有庆被抽血致死、女儿凤霞难产而死、妻子家珍病逝、女婿二喜被水泥板砸死、外孙苦根吃豆子噎死等一系列打击。每一次亲人的离世，都像一把刀子插在福贵的心上，但他从未被苦难击垮。在有庆去世后，他强忍着悲痛，安慰妻子家珍；在凤霞离世后，他主动承担起照顾外孙苦根的责任。这种在绝境中依然坚守的态度，展现了他性格中的坚韧与隐忍。

这一时期福贵性格的转变，既是生活苦难磨砺的结果，也是其内在生命意识觉醒的体现。苦难让他摆脱了过去的浮躁与自私，学会了承担责任；而对生命的敬畏，则让他在面对亲人离世时，能够保持坚韧的心态，继续活下去。

（三）淡然坚守时期（晚年阶段）：平和包容，与生命和解

晚年时期的福贵，在经历了所有亲人离世的痛苦之后，独自一人与老牛相伴，其性格变得平和包容，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

从对生活的态度来看，晚年福贵不再被苦难所困扰，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他每天牵着老牛去耕地，虽然生活依然清贫，但他却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小说结尾处描写道：“我和老牛一起在地里干活，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老牛啃着草，我看着远方的田野，心里很平静。” 他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将过去的苦难视为人生的一部分，坦然接受。他还会主动和村里的人聊天，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虽然这些经历充满了痛苦，但他在讲述时却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种平和的心态，体现了他对生活的包容 —— 他包容了命运的残酷，也包容了自己过去的过错。

从对生命的认知来看，晚年福贵真正理解了生命的意义。在所有亲人都离世之后，他并没有选择放弃生命，而是依然坚守着活下去的信念。他与老牛相依为命，将对亲人的思念寄托在老牛身上。他说：“我活着，就是为了记住他们，记住我这一辈子的经历。” 这种对生命的坚守，不再是出于对苦难的反抗，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与热爱。他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也不在于是否经历苦难，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晚年福贵性格的平和与包容，是其一生经历沉淀的结果。无数次的苦难让他学会了放下，也让他明白了生命的本质。他不再被外在的物质与苦难所束缚，而是回归到生命的本真，以一种最纯粹的心态面对生活。

三、福贵性格演变的动因分析

（一）社会历史背景的影响

福贵性格的演变，与中国近代社会的历史背景密切相关。不同的历史时期，为福贵的性格转变提供了特定的社会环境，也对其性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解放战争时期，福贵被国民党抓壮丁，被迫参与战争。这一时期的社会动荡，让他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在战场上，他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战友的离世让他深刻地认识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种对生命的敬畏，成为他性格转变的重要契机 —— 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漠视生命，而是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更加重视家人的生命。

土地改革时期，福贵的地主身份被废除，家道中落。这一时期的社会变革，彻底改变了福贵的生活状态。他从过去的纨绔子弟沦为贫苦农民，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辛。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也让他学会了承担责任。为了维持生计，他放下身段，努力劳作，性格中的浮躁与自私逐渐被坚韧与隐忍所取代。

人民公社化运动与大跃进时期，社会物资匮乏，生活条件艰苦。福贵一家也深受其影响，吃不饱饭成为常态。儿子有庆就是在这一时期，因为给县长夫人抽血而被活活抽死。亲人的离世让福贵悲痛欲绝，但他也在这种苦难中变得更加坚韧。他明白，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有学会隐忍，才能在苦难中活下去。

文化大革命时期，社会秩序混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福贵的女婿二喜就是在这一时期，被造反派强迫去搬水泥板，不幸被砸死。这一时期的社会动荡，进一步磨砺了福贵的性格。他不再抱怨社会的不公，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的苦难，因为他知道，抱怨并不能改变现状，只有坚守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二）家庭关系的推动

家庭关系是推动福贵性格演变的重要内在因素。妻子家珍、儿子有庆、女儿凤霞等家人，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福贵的性格，让他在家庭的温暖与苦难中不断成长。

妻子家珍是福贵性格转变的重要推动者。在福贵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家珍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即使被福贵打骂，也依然坚守着这个家庭。她用自己的温柔与包容，逐渐唤醒了福贵内心深处的责任感。在家道中落之后，家珍更是与福贵一起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她的坚强与乐观，感染了福贵，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在得知自己患有软骨病之后，家珍依然笑着对福贵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们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家珍的这句话，成为福贵面对苦难时的精神支柱，让他在绝境中依然能够坚守下去。

儿子有庆与女儿凤霞，则让福贵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与爱。在有庆出生之后，福贵第一次感受到了做父亲的喜悦，他开始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对孩子的疼爱也让他逐渐摆脱了过去的自私。有庆喜欢跑步，福贵就每天陪着他去跑步；有庆想要一双鞋子，福贵就省吃俭用，给有庆买了一双新鞋子。女儿凤霞因为生病变成了聋哑人，福贵对她更加疼爱，他努力劳作，希望能给凤霞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凤霞结婚时，福贵亲自为她准备嫁妆，看着凤霞幸福的样子，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家人的爱，让福贵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也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仅属于自己，更属于家人。

亲人的离世，则让福贵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家庭的重要性，也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平和与包容。每一次亲人的离世，都让福贵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但他也在这种痛苦中学会了坚强。他明白，自己不能因为悲伤而放弃生活，因为他还要为活着的亲人负责。在最后一个亲人 —— 外孙苦根离世之后，福贵虽然悲痛，但他依然选择活下去，因为他知道，只有活着，才能记住家人，才能让家人的生命在自己的记忆中延续。

（三）个人生命体验的觉醒

除了社会历史背景与家庭关系的影响，福贵个人的生命体验觉醒，也是其性格演变的关键动因。在一次次的苦难经历中，福贵逐渐认识到生命的本质，实现了自我的成长与蜕变。

对死亡的认知，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起点。在被抓壮丁的过程中，福贵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 战友老全在他身边被炮弹炸死，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那一刻，福贵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也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回到家乡后，母亲的离世让他再次面对死亡，这一次，他不再是恐惧，而是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他明白，死亡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命运，与其恐惧死亡，不如珍惜活着的时光。

对苦难的接纳，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重要阶段。在经历了儿子有庆、女儿凤霞、妻子家珍等亲人的离世之后，福贵逐渐学会了接纳生活的苦难。他不再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将苦难视为人生的一部分。他说：“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苦难，就像天上会下雨一样，你躲不过去，只能学会接受。” 这种对苦难的接纳，让他摆脱了过去的浮躁与焦虑，变得更加平和与坚韧。他不再被苦难所困扰，而是以一种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努力在苦难中寻找生活的乐趣。

对生命意义的领悟，是福贵生命体验觉醒的最终阶段。在所有亲人都离世之后，福贵独自一人与老牛相伴，他开始深入思考生命的意义。他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也不在于是否经历苦难，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他每天牵着老牛去耕地，虽然生活依然清贫，但他却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乐趣 —— 他会和老牛说话，会看着田野发呆，会回忆过去的时光。这种对生命意义的领悟，让他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性格也变得平和包容。

四、福贵人物形象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

（一）文学价值

1、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

福贵作为余华笔下的经典人物形象，打破了传统文学作品中英雄形象的塑造模式，以其普通性与复杂性，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的谱系。在传统文学作品中，英雄形象往往具有完美的品格与非凡的能力，能够在困境中拯救他人或改变命运。而福贵则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没有非凡的能力，也没有完美的品格 —— 他年轻时是个纨绔子弟，做过很多荒唐事；在面对苦难时，他也有过恐惧、悲伤与绝望。但正是这种不完美，让福贵的形象更加真实、立体。

余华通过对福贵性格演变轨迹的细致描摹，展现了一个普通人在时代洪流中的成长与蜕变。福贵的性格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生活经历的变化而不断发展的 —— 从青年时期的浮躁自私，到中年时期的坚韧隐忍，再到晚年时期的平和包容，每一个阶段的性格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个人色彩。这种动态的人物形象塑造，为当代文学提供了新的思路，也让读者更容易产生共鸣。

2、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

《活着》以福贵的人生经历为主线，构建了一部中国普通农民的苦难史。福贵的一生，经历了家道中落、战争创伤、亲人离世等一系列苦难，这些苦难不仅是个人的命运，更是时代的缩影。余华通过福贵的苦难经历，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 —— 他不再是单纯地渲染苦难的残酷，而是通过福贵面对苦难时

的态度，挖掘苦难背后的生命力量。在传统的苦难叙事中，作家往往侧重于展现苦难的悲惨与残酷，以激发读者的同情，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其一生被苦难吞噬，最终在绝望中死去，作品更多传递的是对社会的批判与对弱者的悲悯。而《活着》中的福贵，虽然经历了比祥林嫂更为沉重的苦难，但余华并未将其塑造成一个完全被动的受害者，而是通过福贵性格的演变，展现了人在苦难中的主动性 —— 福贵并非被苦难击垮，而是在苦难中成长，在苦难中寻找生命的意义。

余华在小说中采用了第一人称叙事视角，让福贵以平静的语气讲述自己的苦难经历。这种叙事方式削弱了苦难的残酷性，却增强了苦难叙事的深度。当福贵讲述儿子有庆被抽血致死时，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是平静地说：“有庆是在医院里死的，他是给县长夫人抽血抽死的。” 这种平静的叙述背后，蕴含着巨大的悲痛，但也体现了福贵对苦难的接纳与超越。余华通过这种叙事方式，让读者看到，苦难并非生命的全部，人在面对苦难时，依然可以保持对生命的热爱与坚守。这种对苦难叙事的创新，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

（二）现实意义

1、对现代人生存困境的启示

在当代社会，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与竞争的日益激烈，人们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生存困境 —— 工作压力、家庭矛盾、经济负担等，这些困境让许多人感到焦虑、迷茫甚至绝望。而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为现代人生存困境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福贵的一生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但他从未放弃对生命的希望。在面对家道中落时，他放下身段，努力劳作；在面对亲人离世时，他强忍着悲痛，继续活下去。他的经历告诉我们，生活中的困境与苦难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面对它们。与其抱怨命运的不公，不如像福贵一样，以坚韧的心态接纳苦难，在苦难中寻找生活的意义。同时，福贵对生命的敬畏与珍惜，也提醒现代人们，生命是宝贵的，无论面临多大的困境，都不能轻易放弃生命。我们应该学会珍惜当下的生活，感恩身边的人，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挑战。

2、对现代家庭关系的反思

在当代社会，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与人们价值观的变化，家庭关系逐渐变得疏离 —— 许多人因为工作忙碌而忽视了家人的感受，夫妻之间、亲子之间的矛盾日益增多。而福贵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为现代家庭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反思。

在福贵的一生中，家庭是他面对苦难时的精神支柱。妻子家珍的不离不弃、儿子有庆的活泼可爱、女儿凤霞的善良懂事，这些都让福贵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即使在经历了亲人离世的痛苦之后，福贵依然坚守着对家人的思念，将家人的记忆视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福贵的经历告诉我们，家庭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财富，家人之间的关爱与支持是我们面对生活困境的重要力量。现代人们应该反思自己的家庭关系，多花时间陪伴家人，关心家人的感受，营造和谐、温暖的家庭氛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面对生活中的困境时，拥有坚强的精神后盾。

3、对现代社会价值观的引导

在当代社会，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一些人陷入了物质主义的泥潭，将财富与地位视为人生的唯一追求，忽视了生命的本质与精神的需求。而福贵的人生经历，为现代社会价值观提供了重要的引导。

福贵年轻时沉迷于赌博与嫖妓，将家族产业视为随意挥霍的资本，最终导致家道中落。他的经历告诉我们，物质财富并不是人生的全部，过度追求物质财富只会让人迷失自我。而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苦难之后，福贵逐渐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关爱身边的人。他的经历提醒现代人们，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摆脱物质主义的束缚，注重精神世界的丰富与提升。我们应该学会感恩生活，关爱他人，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得失，追求更加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五、结论

本文以余华《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为研究对象，通过文本细读法、社会历史批评法与心理分析法，系统梳理了福贵人物性格的演变轨迹，并深入分析了其性格演变的动因，探讨了福贵人物形象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

研究发现，福贵的人物性格演变主要分为三个阶段：青年时期的纨绔子弟阶段，其性格呈现出浮躁自私、漠视生命的特征；中年时期的苦难磨砺阶段，其性格逐渐变得坚韧隐忍，对家庭的责任感也逐渐觉醒；晚年时期的淡然坚守阶段，其性格变得平和包容，真正实现了与生命的和解。

福贵性格演变的动因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社会历史背景的影响，解放战争、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化运动、文化大革命等历史事件，为福贵的性格转变提供了特定的社会环境；二是家庭关系的推动，妻子家珍的温柔包容、子女的天真可爱，唤醒了福贵内心深处的责任感与爱意；三是个人生命体验的觉醒，对死亡的认知、对苦难的接纳、对生命意义的领悟，让福贵逐渐实现了自我的成长与蜕变。

福贵人物形象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在文学价值方面，福贵形象丰富了当代文学人物形象塑造，打破了传统英雄形象的塑造模式，展现了普通人性格的复杂性与动态性；同时，福贵的苦难经历深化了当代文学的苦难叙事主题，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在现实意义方面，福贵面对苦难时的态度，为现代人生存困境提供了启示；福贵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为现代家庭关系提供了反思；福贵的人生经历，为现代社会价值观提供了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