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中国古代文学的 广袤星空里,宋词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她以千姿百态的风格和美丽轻灵的神韵,展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给人们以至美的享受。而宋词中苏轼的词堪称夺目,我们了解到苏轼是文,诗,词兼济一身的大家。无论是美文中叙事,抒情,说理三种功能的完美结合,还是苏诗中体现了苏轼的乐观旷达的精神与人生理性的思考,苏轼在词的创作上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就一种文体自身的发展而言,苏词的历史贡献有超过了苏文与苏诗。苏词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提出了“诗词一体”的词学观,开拓词境和扩大词的功能,在作词方面有许多的首创之举,因此从根本上改变了词史的发展方向。我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苏轼的达观态度更是推崇之至,也许我们没有苏轼那样的绝世才华,去挥洒那样酣畅的笔墨,也没有苏轼那样敏锐的眼光,去洞察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我们至少还有坦荡面对生活的勇气,所以应该多看苏轼的词,从中体会更深的生命意义。
关键字:苏轼;以诗为词;词风
一、引言
在中国古代文学广袤的星空里,宋词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她以千姿百态的风格和美丽轻灵的神韵,展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给人以至美的享受。而在宋词中苏轼的词堪称夺目,就一种文体自身的发展而谈,苏词的历史贡献又超过了苏文与苏诗。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提出了诗词一体的词学观,开拓词境拓展词的功能,在作词方面有许多首创之举,诸如:志向,悼亡,亲情,怀古,农村风光,豪放词等。当然,苏轼在写爱情的离愁别绪时,将传统的表现女性的柔情之词扩展为表现男性化豪放之词,将传统上只表现爱情之词变革为表现性情之词,词像诗一样充分表现作者的性情怀抱和个性人格。婉约词在苏词中占比例最大,但又无脂粉气息,明丽而洁净,诗词的品格拔高。苏词中有些词呈豪放态,而并没有形成豪放派,但他已经将豪放派的旗帜高举,随之岳飞、辛弃疾、陆游等相继崛起,形成了浩浩荡荡的壮阔波澜。从以上简单的介绍中,我们可以概括出苏轼这位文、诗、词兼济一身的文豪,之所以他的词超过了文和诗,不断的创新和改革,并汲取了作文时丰富的联想和自然恣肆的行文风格,以及作诗时刚柔并济艺术风格和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等艺术营养,促成了词的创作高峰,从根本上改变了词史的发展。
二、苏轼词简介
纵观词史的发展,我们对词史纵观得把握,大致可将其分为四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初期,从北宋第三代皇帝仁宗开始,以晏殊、欧阳修、张先、晏几道为代表;第二个时期为盛期,以柳永、苏轼、秦观、贺铸、周邦彦为代表;第三期为中期,以北宋南渡为界,代表词人有李清照、辛弃疾、姜夔,吴文英;第四期为晚期,以王沂孙、张炎为代表。从以上宋词的发展中看,苏轼处于宋词发展的全盛期和发展期。苏轼服膺儒家经世济民的政治理想,他22岁中进士,26岁又中制科优入三等,入世后奋厉有用世之志,他为人坦荡,讲究气节,有志于改革朝政且勇于进言。苏轼平生受到过两次严重的政治迫害,第一次是45岁那年因“乌台诗案”而被贬职黄州,一住四年。第二次是在59岁时被贬往惠州,62岁时被贬至儋州,到65岁时才遇赦北归,前后在贬所六年。苏轼去世前自题画像说:“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就其政治事业而言,这话当然是自嘲,但从苏轼对中国文学艺术方面的贡献来讲,他的创作激情与创作巅峰都是在这些屡遭贬逐的逆境中建立起来的。苏轼在面对人生验时用一种宠辱不惊、进退自如的人生态度去面对。这种执着于人生而又超然物外的生命范式蕴含着坚定、沉着、乐观、旷达的精神,因而苏轼在逆境中照样能保持浓郁的生活情趣和旺盛的创作活力。现在我们就来一起分享一下,苏轼在词史上对中国文学的贡献。
三、题材丰富,开拓词境,立意高远
(一)咏物词
在万花争妍的宋词里,摇曳多姿的咏物词,更是让人引人入胜。当然,苏轼用他艺术家敏锐的眼光去欣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视觉上享受一切美的同时,更可贵的是他将深刻厚重的思想感情也融入其中,从而抒发自己的睹物思人之情和感时伤事之悲。使读者随词人的欢喜而欢喜,随词人的感伤而感伤。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蝶恋花》)
此词柔情无限,婉约中有旷放之想,写暮春时节的伤春,却没有伤春的调子,表现了倔强的性情,特别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既把伤春之情表现得格外缠绵真挚,但又表达一种旷达乐观的情怀。这首晚年作于贬所惠州的词作,以一组对立地意象结构全篇,花褪残红的衰败与青杏的生长是一种对立,枝上柳棉的减少与绵绵不绝的芳草是一种对立,墙里佳人的无情与墙外行人的多情是一种对立。此词对立意象非常的明确。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可算是咏物慢词的典范之作 :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旁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华点点,是离人泪。
这是一首和词,苏轼的朋友章质夫作了一首咏杨花的《水龙吟》,章词十分细致的描写了杨花的形态“轻飞乱舞,点画青林”,“闲趁游丝,静临深远,“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如片片春雪,沾上佳人衣袂;似无数香球,飘于闺阁秀床, 最后见蜂鱼嬉戏,思妇垂泪。就对物象的刻画而言,章质夫之才情 并不在苏轼之下,之所以苏词能胜,原因就在苏轼善于避实就虚。苏轼从虚处着眼,化“无情”之花为“有思”之人,花即人,人即花,所谓“似花还似非花”两者若即若离,不粘不脱,逗人深思。这漫天飞舞的杨花,不仅是自然之物象,而且将杨花幻化成一位多愁善感的思妇,给那漫天的杨花赋予了生命,也赋予了情思。这是苏轼作词的绝妙之处。下片写杨花几经辗转之后的最终结局,思妇惨遭抛弃的不幸命运,满腔的伤春惜春之情,无限的哀苦之感融合在一起,使文章虚实结合,景中含情,情中伤景,立意高远。在咏物词中,苏轼的《卜算子》可谓比兴得法之佳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静,唯有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首词是苏轼被贬黄州之作,首二句写深夜,用“缺、漏、疏、断”几个字极写幽独凄清的心境,下片用“惊、恨、寒、寂寞、冷”这几个字,更明显地写出作者在患难中“忧谗畏讥”的情绪,“惟有幽人独来,缥缈孤鸿影”“幽人”,“孤鸿”运用比兴,写自己心境的幽独和被贬后无方向感的写照。经过政治打击,谪居黄州后惊魂未定的心态表露,心中隐恨,无人体恤安慰,其心灵的孤寂与环境的凄冷互为映衬。陆游《卜算子》亦是著名的咏物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是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寒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与苏轼的词略有不同,他没有直接写梅花的形态而是将梅花的高洁品质、自甘寂寞的精神表现出来,当然梅花也是君子的理想化身,这里也是作者隐喻自己。两位词人都是咏物的高手,当然也各有其神韵和特质。
由于词家的性情、境遇的不同,所咏之物、所托之意、所寄之情皆有所不同,即便是同一物象,亦有不同的立意和不同的情感。苏轼的《念奴娇》和《水调歌头》同时咏中秋之月,“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飞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念奴娇》)写于苏轼在黄州贬所的赏月场景,单词中所表现的情绪,还是比较平静开朗的。“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由清空写到明月,古代称月亮为“魄”,传说月中有桂树,故称月亮为“桂魄”。这两句描绘了一个月光照射安静明朗的月色,给人以清凉的感觉。“玉宇琼楼,飞鸾来去,人在清凉国。”尽情地描述了月宫的冰清玉洁,抒发了作者对天国的向往之情。而《水调歌头》中“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表面上说我想到神仙境界中去,但又怕经受不住天上的寒冷,这几句话也是指政治遭遇而言,想回到朝廷中去,但又怕党政激烈,难以容身。后面的“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两句是说,既然天上回不去,还不如在人间好,这里的人间是指地方官,只要奋发有为,做地方官同样可以为国家出力。同时也表现出来了作者积极的乐观情绪,抒发的是对人间生活的留恋。
(二)农家词
农家词虽然在宋词中占的比例不大,但是像一支奇葩一样在宋词中耀眼。这些清鲜灵动的农家风情尤其惹人喜爱,也许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原保持着一块与自然野性有着深厚亲情渊源的芳草地。就像一个人当自己的爱情和友情惨遭背叛时,人们往往都会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去无限的享受他们的关怀和温暖,因为只有自己至亲至爱的亲人是永远不会背叛和抛弃自己的。而当那些政治失意,命运坎坷,现实生活中屡遭挫折的人,对超脱现实、回归自然有着更为强烈的愿望,我认为农家词会是他们最好的灵魂栖息地,农家的生活是和土地、阳光、雨露拥抱在一起的,它是最真实最朴素的,整个充满自由浪漫的精神。中国的士大夫总是追求一种内心的宁静和超凡脱俗的生活,而农家生活的自然适意,不加修饰,正好契合了他们的这种心态。在对农家生活的无限热爱中,他们的心灵得到抚慰,情感得以寄托,当然苏轼的农家词是宋词中的首创之举。
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绿暗晚藏乌。黄童白叟聚睢盱。 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鼓不须呼,归家说与采桑姑。 (《浣溪沙》其 一)
这是一首写景的农家词,作者在徐州任地方官。这年春天发生严重的旱灾,所谓“东方久旱千里赤,三月行人口生土”,苏轼率众人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去求雨,据当地民间传说,一虎头置谭上,激起龙虎相斗,便会雷轰云卷,沛然作雨。求雨成功以后,便与民众同赴石潭谢雨。起句的晴空丽日,鱼儿在水中欢快的游着,后句的一村连着一村的苍翠枝芽,茂密的可以藏乌,“睢盱”是喜悦的样子,老老少少一派喜悦的心情。下片头两句写鹿和猿猱,用拟人的手法描绘出动物也似通人意,被石潭谢雨所惊动,末句写采桑姑,一场甘雨,给养蚕的村姑送来了丰足的桑叶,她对这场喜雨该是多么的感谢与欣慰呀!从头到尾作者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完美的农村风景画,爽朗明快,清晰舒畅,并且跳跃着生命的音符。
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相挨踏破茜罗裙。 老幼扶携收麦社,乌鸢翔舞赛神村。道逢醉叟卧黄昏。(《浣溪沙》其二)
这是苏轼所写农词中读者最爱的一首。上片写一群天真活泼的农村姑娘迎接苏轼的热闹场面,她们急促、紧张而又兴奋喜悦,下片写农村的迎神赛会,“收麦社”即麦收季节祭祀土地神的活动。最后一句“道逢醉叟卧黄昏”生动描绘出,老汉因祭神而多喝了几杯,熟睡在路边,这真是一幅充满野趣的人物图画。
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 (《浣溪沙》其三)
苏轼怀着钦羡和欣赏的眼光看待着农家生活,在他的眼里,乡村的景象是质朴的,人情是纯厚的,绝没有都市的醉生梦死和官场的尔虞我诈,看似简单的描述中却透露出词人对于人生世事的深层觉悟。苏轼也万万没有想到,三年后,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农民,因为政治原因被贬黄州,黄州的地方官给了十亩农田,因地处黄州城东山坡上,故苏轼自号“东坡居士”。苏轼的门士秦观没有做过农民,对农家的感受自然没有他的老师那样强烈和深刻,而他的《行香子》倒也十分有趣,值得一读。
树绕村庄。水漫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苔墙。隐隐茅堂。扬青旗,流水桥傍。偶然乘兴,步过东冈。玉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这首词像儿歌,洋溢着喜悦和天真,但认真的说,秦观这首关于农村的词毕竟还停留于对其生动景色的描绘,而缺少苏轼那种带有深刻哲理的心灵感受。
(三)爱情词
爱情使词人的艺术感受更加敏锐,更加细腻,她给词人创造了一种亲切温柔而朦胧美丽的心境,词人的创造力正是在这种心理状态中得以滋润生发,当然悼亡词也是爱情词的一个分支,苏轼的《江城子》与贺铸的《鹧鸪天·半死桐》是极著名的悼亡词,从中使读者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是由于他们对亡妻的忠贞和矢志不渝的爱情。
重过阊门万事费。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鹧鸪天·半死桐》)
贺铸一生屈居下僚,夫人赵氏勤俭持家,夫妻感情甚笃。“阊门”是苏州的西门。“梧桐半死”指连理树半死,借托丧偶。句末看似平淡,却哀感颇多,贫贱夫妻患难与共的情意深长,感人肺腑。此词贺铸沉痛的表现出对亡妻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怀念。苏轼《江城子》跟贺铸的词,显得更加回肠荡气: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妻子王弗十六岁就与苏轼成亲,二十七岁时病故,她出身富家,聪慧有修养,苏轼常常从她那儿得到忠告和提醒。年轻的苏轼非常爱他的妻子,以致王弗在病故十年后,苏轼还在梦中重现与妻子在一起的情形:“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词末写梦后感慨,想象千里之外的荒郊之夜,小小的松冈上,妻子年复一年为思念丈夫而悲伤,运用“对面落笔”的手法抒发作者对死者的无限悼念。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苏词不仅能以雄文抒发豪情,亦善于以质朴婉丽的语言抒发深沉的爱情。
(四)怀古词
怀古情结,是中国的知识分子特别的心理体验,借古伤今,借古讽今,睹物怀人,更是他们怀古情思的独特表现,在顺境中以古贤为楷模激发自己实现政治理想,而在逆境中常将古代的人物或事件与自己的处境相对比,抒发自己的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悲壮情怀。宋词中的怀古之作,最著名的大概要数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从词的感情变化来看,苏轼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作这首词时,他遇到人生中的第一次政治失败,被贬谪到了黄州,有着远大政治理想的苏轼不免感怀古今,情绪低沉。但他又有着不同人的胸襟,即使在抒发消极的情绪时,也表现出潇洒和旷达。当他联想到曾经的周瑜雄姿英发的进行赤壁之战时,可以看出苏轼对周瑜是何等的仰慕,但这时词人又笔锋一转,“多情应笑早生华发”对自己的多情不禁嘲笑起来,想到不管曾经的伟人是何等的战功硕硕,雄姿英发,还是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命运多舛,身不逢时,这一切都如东逝之水永不复返。正所谓“人生如梦”。
(五)送别词
宋词中的送别词,多抒写男女之间的离愁别绪,难分难舍之情,有少妇送别行役郎君之词,知己相离之词,故友相别之词,感慨颇多。宋词中有许多的送别之作,当然苏轼的送别词更有一番意蕴。
翠娥羞黛怯人看。掩霜纨。泪偷弹。且尽一尊,收泪唱《阳关》。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画堂新近孤山,曲阑干。为谁安,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欲棹小舟寻旧事,无处问,水连天。 《江城子·孤山竹阁送述古》
上阕描写饯别的场景,首先写主人公官妓的悲伤情态。“掩霜纨,泪偷弹”两句写此女因离别而悲伤流泪,却又有些娇羞,而以扇掩脸,弹去泪珠,她强收眼泪,压抑悲伤,唱起《阳关曲》,殷勤劝酒。“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表露了主人公的依恋之情。表现了难舍难分的离别之情,下阕写官妓的思念。回想起与苏轼等人的往事,有了“春色属明年”的盼望,但又知道这次离别之后就不知何时能再会,却又寄托明年,这就更加深了当前的感伤。“无处问,水连天”,内心的期盼十分渺茫,站在湖畔的可怜人儿,唯有将不尽的思念和感伤空付湖光水影而已。《南乡子·送述古》述古姓陈名襄,与苏轼送别述古的一首送别词:
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其中的“居人”是指送行的人,“行子”是指被送的人。上片先从述古的角度,看到自己要远离故土了,看不到送行的人了,乱山中只见到凄凉的一座城,心里倍感伤感。下片则写居人在送走行人之后的感受,孤零零地要回居所,也许今夜由于思念“行子”而失眠。后面的“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则都吐露了“行子”与“居人”共同的心声,即使秋雨不下了,我们的眼泪也不会停止。这首送别词从“行子”写到“居人”,再将“行子”与“居人”合起来抒发不舍的离别之情,手法新颖,令人回味。
四、语言风格的多样化
苏轼这位多才的词人,在作词时尝试多样化的语言风格,使得文风光彩夺目,他写婉约词时,突破了传统婉约词的脂香腻粉,而表现一种明丽洁净的风格。当然,豪放词更是他的首创之举,打破了“词为艳情”之作的格局,将词的品格拔高。旷达词,当然是苏轼在直面惨淡人生时的佳作。
(一)婉约风格
传统的婉约风格,主体上表现为儿女柔情,婉约多姿。但苏轼的婉约词明丽洁净,无脂粉气息,使词的品格拔高。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洞仙歌》)
这首词写蜀主和花蕊夫人夏夜纳凉的故事。上片着力写花蕊夫人的美,“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写美人的肌肤若冰雪,粉莹清凉而无汗染之气。“水殿风来暗香满”写花蕊夫人所居环境的清幽宁静写美人却明丽而洁净,无脂粉气息。下片写孟昶和花蕊夫人在摩河池边纳凉的情景,及其所生的感慨。“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两人在美好的夜景中缠绵欢洽,却不知夜已深。“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里面有了韶华易逝,岁月无痕的悲叹,因此这里所含寓的对人生得失、祸福、兴衰等等的思考,是非常深刻的。
簌簌无风花自亸。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落日多情还照坐,山青一点横云破。路尽河回千转柁。细缆渔村,月暗孤灯火。还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蝶恋花·暮春》)
写的是暮春景色和思念故人,开篇是从花与风着笔,第二句交代了景色的所在地是个空旷无人的园林里,“寂寞”既写了景色的萧条也写了作者内心的悲凉。尾句的“山青一点横云破”中的“破”与“云破月来花弄影”中的“破”字含义是一至的,只是词境扩大而深远。下片写思念故人,其中的“路尽河回千转柁”与陆游的《游山西村》中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是相似的。后面的“我思君处君思我”以对面落笔的手法,表达了作者在思念故人的同时故人也在思念我。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被恐、西风凉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贺新郎》)
这是一首绮丽妩媚之作,上片写清新的初夏,乳燕学飞,美丽的思妇刚沐浴后,纳凉熟睡,梦入瑶台,但又被风吹竹声惊醒,流露出她惆怅孤寂的心情,下片写榴花与美人作伴,花开的繁盛仿如美人心事一样重重叠叠,将美人与榴花的意象叠加,表现出美人的内心,但无脂粉气息,明净俊逸,以美人、榴花作为物象作比喻,抒写词人怀才不遇、韶华易逝的“美人迟暮”之感。
(二)豪放风格
苏轼豪放词的崛起,突破了一直以柔情丽语为主体风格的婉约风格,虽然从整体上远不能与词抗衡,也没有形成专门的豪放词派,但苏轼的豪放词具有突破与创新的意义,从根本上打破了“诗庄词媚,诗尊词卑”的格局。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江城子·密州出猎》)
典型的豪放词,表现愿为国家效力边疆的迫切愿望与急切心情,是这首词豪放的思想基础。叙事激荡人心,写景扩大壮观,抒情慷慨激昂,并且词境有所扩大。苏轼虽豪放词不多,但他摆脱了“词为艳科”的束缚,打破了自晚唐五代以来“诗庄词媚,诗尊词悲”的格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
与其说这是一首怀古词,不如说这是一首由写景、怀古与自伤三重内容构成的名篇,题是怀古,实则自伤,写景则是二者的中介。其基本的情感内容是怀念古代英雄豪杰,感叹现实功业难成,油然而生世事苍茫的悲壮情怀。入世与超世,忧郁与旷达,交织在一起,而贯穿全篇的,则是一种激荡人心的崇高美与悲壮美,有人评价此词“极豪放之致”。在苏轼之前的怀古词很少,这是因为词以言情为主的传统。
五、结论
苏轼写词,主要是供人阅读,而不求人演唱,故而注重抒情言志的自由。还有就是用题序交代作词的时间、地点、缘起,有助于读者理解阅读,用典故具有替代性、浓缩性、点化前人的诗句。在词中加题序是张先的首创之举,但是直到苏轼的手中才大用之,例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题序为:“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交代了作词的时间、地点、缘由。善用典故在苏词中随处可见,点化前人的诗句,夺胎换骨,为自己所用,并且不露痕迹,足见其锤炼其功。例如《江城子·密州出猎》具有较浓厚的叙事性和纪实性,用孙权射虎的典故来代替性的描写,就一笔写出了太守一马当先,亲自射虎的英姿,下阕用冯唐故事,既表达了作者的壮志,又蕴含着对历史人物和自我怀才不遇的隐痛,增加了词的历史感和现实感。并且苏轼很好的将前人的名句融入自己的词中,并且运用的恰如其分,无抄袭之风,例《少年游》中“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头窗纱。”移用的是李白的《月下独酌》中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行香子·述怀》中“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都是有出处的“人生天地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庄子·知北游》)“石火无烟光,还如世中人”(李白《拟古十二首》)在《减字木兰花》中写道:“莺出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微雨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与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中“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决胜花柳满皇都”,一首词与一首诗竟然无与伦比的完全重合,苏轼使词的美学品位真正达到了与诗并驾齐驱的境界。
苏轼作为一名天才的文学巨匠,对后代的文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著名的有“苏门四学士”(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再加上陈师道和李廌,又合称“苏门六君子”。此外,李恪非、李之仪、贺铸等人,也都直接或间接的受到苏轼的影响,苏轼的作品在当时就驰名遐迩,在辽国、高丽等地都广泛受到欢迎。北宋末年,朝廷一度禁止苏轼作品的流传,但是禁愈严而传愈广,到了南宋党禁解弛,苏轼的集子又以多种版本广为流传,以后历代翻刻不绝。从我们现代人的眼光重看苏轼时,原来苏轼曾经的不管是文学创作还是直面生活的态度上他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作为现代人,在茶余饭后,应细读苏轼的集子,在品味字里行间中酣畅的笔墨时,更应该细品他对人生的悟性,以及泰然自适的人生态度,要用“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顽强乐观的信念去迎接每一天。
参考文献
《全宋词鉴赏辞典》 第三卷 主编 贺新辉 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年出版
《苏轼词集》 刘石导读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0年出版
《宋词掇英》 邓杰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中国文学史》 第三卷 主编 袁行霈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